218、梦与求证 (第2/2页)

尤其对方还每件事都说中了，就更让她气愤。
　　
　　她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遭到了全盘否定。
　　
　　可同样的，她的内心某处也不禁为此而雀跃。
　　
　　原来有人注意到了。
　　
　　是对方让她发现，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因为父亲的花心被母亲恨屋及乌的无力感，想要改变却无计可施的痛苦，永远被当作透明人的孤独。
　　
　　暗澹无光
　　
　　的日子里。
　　
　　那个男孩子总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站在她这一边。
　　
　　因为她的戒心过强，不想依赖别人，不想让人知道。
　　
　　可是，那个人像是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她的苦闷。
　　
　　所以她才会那么焦躁，试图和他保持距离，又忍不住在意他。
　　
　　就算她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漠，而且还凶巴巴的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可那个自以为是的男生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不仅向一直孤军奋战的她伸出了手，还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她身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在意自己的事。
　　
　　就像是吹进冷气房的熏风，害她的胸口滚烫得不得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称呼变了。
　　
　　从「岩波同学」到「悠介」。
　　
　　尽管是在对方要求下的无奈配合。
　　
　　然而——
　　
　　不过是稍微改变称呼方式，就让她擅自产生了亲近感。
　　
　　明明她为了不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一直以来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
　　
　　——却第一次有了想要信赖的对象。
　　
　　她也想要有关系亲密的朋友。
　　
　　每天大家一起玩乐，打打闹闹，偶尔吵架然后和好。
　　
　　和好朋友兴高采烈地大聊喜欢的男生的话题，或是与他们商量自己喜欢上的男生的事。
　　
　　这是她在遇到眼前的人后，首度注意到的情感。
　　
　　她根本不想要原本的人生。
　　
　　她只是被囚禁在那里。
　　
　　其实她也想像他一样勇往直前，想开心大笑。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期待起和他讲话的机会，以为今后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然后就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喜欢的男生被人诬陷、班上女生们的报复、来自妈妈的厌烦、最好的朋友寻短见……
　　
　　令人目不暇接的事情接踵而来，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意欲将人彻底摧毁。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事情便一件一件结束……
　　
　　「从学校到家里。
　　
　　结子的事情，妈妈的事情……
　　
　　那个人的承诺最后全部兑现了，他是我的英雄……」
　　
　　少女的声音哽咽，其中夹杂着浓厚的鼻音。
　　
　　「……我原本一直都很害怕，如果我和谁建立起感情，如果我有了自己重视的人，会不会有一天又全部失去？」
　　
　　「我会不会伤害别人，受到别人的伤害；我会不会必须放开牵住的手，我真的很害怕。」
　　
　　「可是……」
　　
　　少女轻轻吸着鼻子，「咕、意咕」地打着嗝。
　　
　　「那个人实在太耀眼了……
　　
　　从来没有人会那么坚定地选择我。他总是试图面对我的内心，让我不自觉想要依赖他。」
　　
　　她说到这里一度停下，修长的睫毛颤动着，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结果，我却弄丢了他……」
　　
　　没能再继续下去。
　　
　　沙优低下头紧紧闭上双眼，胸口不规律地上下起伏。
　　
　　一只手轻按在上面，用力吐息了数秒钟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
　　
　　她又睁开眼睛，用刻意保持的冷静口吻说道：
　　
　　「尽管那只是一个梦，也许这一切听起来非常不切实际，甚至除我以外都没人记得……
　　
　　但是……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
　　
　　伴随着话音的缓缓落定。
　　
　　像是从某种状态中恍然回神。
　　
　　加藤悠介的眼神从恍忽变得清明，而后把意识从虚空转移至对面的少女身上。
　　
　　显得比记忆中还要成熟的脸，被店里的朦胧灯光照亮，映出虚幻的阴影。
　　
　　那美丽的身影与寂寞的神情，使他的胸口窜过一阵疼痛，不过面上倒是不显。
　　
　　他沉静地望着对方，低声道：「……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哗啦，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
　　
　　刚才的长篇大论，就像是一场谎言。
　　
　　沙优一下子就从梦里清醒过来。
　　
　　淅淅沥沥，情绪如潮水般退去。
　　
　　「那你……」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打断。
　　
　　「……抱歉我没法帮到你。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这个故事很有趣，我以后或许会考虑用在创作上面。」
　　
　　加藤悠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手指轻敲了下桌子。
　　
　　「作为感谢，这顿咖啡就算我请好了，另外时间也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告辞了。很高兴认识你，荻原小姐。」
　　
　　说完便站起身，拿着账单往收银台走去。
　　
　　看着他将要离开的身影，沙优没由来一慌，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喊道：「……请等一下！」
　　
　　加藤悠介止住脚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荻原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
　　
　　沙优一时间语塞。
　　
　　有心想继续从他身上求证，然而对方已然表明了态度，她没有理由也不知该如何去阻拦。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落地垂低眼眸，接着又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微笑。
　　
　　「……没什么，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些。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
　　
　　滴嗒滴嗒，时钟轻轻走着。
　　
　　「……」
　　
　　看着那张表情肌有些使不上力的软嫩笑脸，加藤悠介抓着账单本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又松开，问了一句。
　　
　　「……你住在哪里。」
　　
　　「诶？」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的沙优不由一愣，眼神微微闪了下，然后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
　　
　　「……我来得急，还没有找住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
　　
　　「……等下跟着我，我送你去附近的旅馆。」
　　
　　加藤悠介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而后便越过她走向收银台。
　　
　　少女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